（完）许我一生一世的未来夫君，身边却多了个女扮男装的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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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战胜，凯旋当夜。

许我一生一世的未婚夫君，身边却多了个女扮男装的医女。

我到时，她正要扒开谢昀的外衣，为他吸出毒血。

旁人劝阻，她却一脸大义。

「生死面前，不论男女。即便舍了名声，我也要救凌兄。」

闻言，我冲入屋中，抱着昏迷的谢昀一通乱摇。

「夫君，你怎忍心弃我而去。」

「难道你连腹中骨肉都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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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随后是一阵窃窃私语。

那女医更是连嘴中毒血都忘了吐。

「没听说将军娶妻，怎连孩子都有了。」

「将军不是只有一位青楼知己吗？这哪里又冒出一位？」

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抓过谢昀的手腕。

一探，果然是钩吻毒。

待那医女反应过来时，我已扎下银针。

青黑色的毒血顺着谢昀胸口流出。

再下针时，手却被人拦在半空。

随后被狠狠甩开。

「哪里来的女眷，竟私闯将军府。

「若耽误将军医治，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我抬头，怯生生地看向她，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

「王管家，这位太医又是哪位，怎生如此面生。」

「平日里将军生病都是请卢院判的……」

女医面色一变，不待管家开口，便急着解释道：

「我乃征北军军医，叶浔。」

「征北军内的将士都经我手医治。」

她仰起头，一脸骄傲。

「我与凌兄本就是兄弟，医治他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她打量着我，目光不善。

「倒是姑娘。

「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对将军名声不好。」

随后，加重了语气。

「姑娘想攀附权贵，也不必用如此低劣的手段。」

我红着眼眶怯生生地看向一旁的侍卫们。

「我腹中已有将军骨肉，又何必靠此攀附。」

又捏起手帕半掩着脸，吸了吸鼻子。

「不过是怕腹中之子变成遗腹子罢了。」

见周围的侍卫被我说得动了容，叶浔一怔。

「姑娘当真要留在这里？

「病房血腥，可不是女眷该来的地方。

「万一受了惊吓，可不好。」

我目光落在谢昀身上。

「将军所中乃北戎剧毒。见血即会在二十四时辰内扩散至全身。

「叶军医难道没发现，毒血的颜色越来越深，总也吸不尽吗？

叶浔怔愣在原地，眉头紧蹙。

「现下，这钩吻之毒早已蔓延开来，难道军医大人打算吸掉他半身的血？」

言罢，手中银针再次落下。

谢昀一口污血吐出来。

叶浔紧张地要为谢昀擦拭，被我抢先一步。

她剜了我一眼，打开我的手。

「一妇道人家，能通晓什么医术。

「竟害得将军吐血，简直荒谬。」

说话间，谢昀缓缓睁开眼。

叶浔伸出手，想去把脉。

谢昀手腕一转，避开她，紧紧握住我的手。

「阿莳，总算见到你了。」

2

叶浔瘪着嘴，一巴掌拍在谢昀胸前。

「兄弟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一路。

「为你吸毒血吸得嘴都肿了，你竟一醒来就只想着你的小娘子。

「当真是见色忘友。算我白交了你这个兄弟。」

叶浔气恼地跳脚。

我反手握住谢昀的手，语气娇柔。

「将军，叶军医对你实在是上心。

「我来时，她正趴在你胸前，一口口给你吸毒血呢。」

叶浔未听出其中深意，自以为是地笑道：

「兄弟之间，这算啥。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便是如此道理。」

谢昀脸一黑，语气有些生硬：

「我有洁癖。」

叶浔尴尬地怔愣了一瞬，脸色煞白。

她倚在一众将士中间，狠狠地盯着我。

周围的兄弟赶忙替她解围。

「叶浔也是为了将军，当时的情况紧急。」

「就是，再说，兄弟之间，哪需要分这么清。」

谢昀黑着脸，没再说话，却是又吐出一口血。

卢院判到时，谢昀已脱离了危险。

开过药后，他对我行了一礼。

「多亏娘子及时用针逼出毒血，否则毒扩散到全身，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娘子医术高明，下官佩服。」

我低头故作羞涩。

「哪有，我不过是一妇道人家。哪懂什么医术。不过是，随手扎了几针。」

转头看向叶浔。

「哪里比得上叶军医，征北军内的将士可是都经她手医治的呢。」

之前还一脸不屑的叶浔，脸红到了脖子，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呀，叶军医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怎么脸色这么差。」

叶浔骤然抬头，随后又死死低了下去。

「哪有。

「我，我只是有些乏了。」

3

一众人退下后，耳根子清静了不少。

谢昀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谢昀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待他完全康复，已是半月后。

大病初愈，正逢上元节。谢昀缠着我，要带我去看花灯。

还没出门，便有小厮送来了素笺。

【哥儿几个今日相约邀月楼喝酒听曲，兄弟我请客。】

落款是叶浔。

清秀的字体，淡雅的墨香中，还隐隐带着些许脂粉香，徒增几分迤逦。

邀月楼是胤都最大的青楼。

谢昀看了眼我，正要回绝，那送信的小厮忽地凑近谢昀，耳语道：

「今日定国公世子也在。」

谢昀犹豫了。定国公，是朝中肱骨，举足轻重。

我知他心中想去，娇笑道：

「去吧，省得落人口实。让人家说你见色忘友。」

临行前，谢昀依依不舍地拉着我，满脸愧疚。

我安慰地拍拍他。

「看花灯的机会还很多呢。」

眼看谢昀的马车渐行渐远，我转身进屋，换了身行头，直奔邀月楼。

如今，我也算是邀月楼半个老板，有好戏，岂有不看的道理。

4

叶浔包了邀月楼最大的雅间。

我到时，门正虚掩着。

仔细看去，却都是征北军中的将士。

哪里有什么定国公世子。

门外，几人醉酒的声音传出。

「听闻凌将军有个青楼知己，怎不叫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叶浔熟练地揽上谢昀的肩。

「咱兄弟局，叫什么女眷。

「这天下女子困在内宅只知拈酸吃醋，甚是无趣，哪里有咱男儿征战沙场来得快哉。」

闻言，我冲进屋内，倒在谢昀怀中。

「将军，人家心慌，你快帮人家看看。」

说着，拿起他的手，便摸上我胸口。

屋中瞬间安静了。

一瞬间，在场的几个大汉面红耳赤。看都不敢睁眼看。

倒是叶浔，先开了口。

「啧，小娘子连青楼都敢来，当真是胆大。」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纷纷冲叶浔使眼色。她却当做没看见一般，走近一步。

「娘子可是早谢兄在青楼有个红颜，前来同乐的。」

众人一愣，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我笑盈盈地看向她，一双手在谢昀胸前胡乱地摸了几把。

「哪里的话，奴家正是各位口中，谢将军在青楼的知己。」

又是一阵沉寂，随后众人纷纷吹捧。

「早听闻，谢将军的红颜知己才貌无双，没想到竟是当日那位神医娘子。」

「若不是娘子被谢将军金屋藏娇，怕是，这仰慕之人要从这里排到城门口了。」

唯独那一身男装的叶浔，眉头微蹙。

她咽下口中的酒，故意倚在谢昀身上，「咱兄弟几个，今夜，不醉不归。」

随即，又满上了杯。

一双桃花眼盯着谢昀，带了几分娇媚。

微醺的脸，恰到好处地染上一抹红。

「说好了，战胜归来，一醉方休的。

「今天，谁都不能见色忘友。」

言罢，端起自己的杯，便往谢昀嘴边送去。

「来，谢兄，干了这杯。」

谢昀没有接，只定定地看着怀中的我。

叶浔大大咧咧把我从谢昀怀里拽出来。

状似无意地笑道：

「小娘子别介意，在军营里，我们同吃同寝，都习惯了。」

我眼眶氤氲，看向谢昀。

谢昀拽过我，重新揽我入怀。

我往谢昀怀里缩了缩。惩罚似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谢昀敏感，这一捏，他双耳通红。

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

谢昀忍耐着低哼出了声，抱起我就要走。

叶浔却拦在身前，把杯子递向我。

「要不，小娘子替凌兄饮了这杯。」

5

我怯怯地看向叶浔。

见我不接，她凑近，笑得嘲讽。

「谢兄，你这知己也不咋样嘛。连喝杯酒都这样扭扭捏捏的。

「当初咱俩喝交杯酒的时候，也没这般做作。

「当真是女人如衣服，靠不得。」

谢昀身子一震。

杨云搂过叶浔，打起圆场。

「小嫂子别误会，当时大家喝多了，胡闹的，做不得数。」

叶浔一怔，一脸不满。

正要发作。

我从谢昀怀中跳下，夺过叶浔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得太猛，嗓子被辣的呛了一下。

再抬头，已是杏目微湿，眼眶微红。

「叶军医好像不喜阿莳，是不是阿莳扰了你们雅兴。」

叶浔一脸嫌弃。

「女人就是矫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忽地，她凑过来。

「要么，小娘子给我们哥几个舞上一曲也行。

「听闻青楼女子最善歌舞，我还没见识过呢。」

我瑟缩几下，脸上惨白。

心中一阵恶心，刚刚喝下的酒，全吐了出来。

谢昀扶着我，满眼担心。

「若是不舒服，我带你先走。」

叶浔却不肯罢休。

「怎么，才聚起来就要走。咱兄弟几个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有今天。

「谢将军怎么，有了小娘子就不要兄弟了吗？

「把我们兄弟当什么了。」

我红着眼眶，窝在谢昀怀里，不敢说一句话。

谢昀终是没忍住，拉下了脸。

「叶浔，莫要失了分寸！

「阿莳还有孕在身！」

平日在军营里，一直被这些男人吹捧着，如今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十分难看。

嘴里小声鼓嘟囔着：

「都卖身青楼了，还立什么贞洁牌坊。」

杨云拉过她，向我一揖。

「这杯我干了，替叶浔赔罪。」

我红着眼，满脸愧疚。

「是阿莳不好，坏了叶郎君兴致。

「我再找几个姑娘来，好好陪陪各位。」

叶浔脸色一变，很是不情愿。

不等她拒绝，姑娘 们鱼贯而入。

进来的姑娘都是老手。

落梨熟练地挽起叶浔，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小郎君第一次来吧，怎么还害羞上了。

「来让奴家帮帮你。」

叶浔求助地看向其他几人。

然而，那几人早已左拥右抱，自顾不暇。

落梨说着把半杯酒灌入自己嘴中，直冲着叶浔的嘴便过去。

叶浔躲不过，推搡间，酒水撒了她一身。

「呀，郎君恕罪。」

落梨嘴里说着恕罪，手上却不老实。

「奴家这就帮您更衣。」

不等叶浔反应，两个女子上下其手。

不多时，叶浔已衣衫凌乱。

就在其他几人意乱情迷时，忽地爆出一声尖叫：

「啊！这位郎君，怎生是女子！」

6

被拆穿的叶浔脸色煞白。

前一瞬还推杯交盏的众人，鸦雀无声。

叶浔胡乱地整理着衣衫。但胸前大片春光仍一览无余。

早在他们进城前，我就把叶浔调查清楚了。

她是太傅外室所生庶女。

因不被重视，负气女扮男装入了征北军。

平日里她与一帮男人混在一起，亲密无间。

她是女子，在军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只不过，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没人揭穿。

此刻，叶浔正缩在杨云怀里，瞪着我，一脸委屈。

「小娘子，你就是再吃醋，也不用这般羞辱于我。」

下一瞬，潸然泪下。

「你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众人质问地看向我。

我窝在谢昀怀中，泪眼婆娑，很是无辜。

「奴家也不知道，怎生好好的郎君变成了娘子。

「叶郎君，哦不，叶娘子一身男装，又与阿昀称兄道弟，举止亲昵。

「怎曾想……」

我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倒是我的不对了。

「未曾想真有女子有如此胆量。」

抬眼，扫过众人，然后，故意加重语气。

「竟邀人一起逛青楼。」

女扮男装带头来青楼，还被人当场拆穿。

任是谁都没法替她圆场。

好好的聚会，被这样一搅和，众人彻底没了兴致。

我怯生生地转向谢昀。

「阿昀，人家有些乏了。」

谢昀起身，揽过我。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

7

回府后，我没理谢昀，径直向自己屋里走去。

谢昀追上来，打横抱起我，进了他屋中。

「阿莳，选个良辰吉日，我迎你过门吧。」

我瞥了他一眼，从他怀中跳下。

「大将军还是先把自己的烂桃花先处理好吧。

「出征不过两月，身边竟多了个美娇娘。

「难怪迟迟不肯归来，原来是你在军中乐不思蜀了。

「怎的，这交杯酒可还好喝。」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谢昀一愣。

听出我在阴阳他，他也不急。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宠溺。

他递过一杯茶。

「阿莳莫气，气坏了身子，对孩子不好。」

我没接。

他委屈得解释道：

「哪里是交杯，是她跟别人交了杯，阴差阳错，那酒让我喝了。

「好阿莳，要不，下次你陪我出征，好好看着我可好。」

说着他的手开始不老实。

我嗔怒着躲开了他的手，反问：

「你们每次喝酒，都带着她？」

谢昀有些无奈。

「军中本就军纪严明，那日是大捷，才破例庆祝了一番。

「我之前并不知她是女子。后来才听人说，她是太傅的庶女。

「当时军中军医本就不够，便没再追究。可谁知，他们几个和她混熟了，竟开始称兄道弟。」

我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还真是，好茶！」

谢昀拉过我。

「我对天发誓，我和她真的只有同袍之谊。」

谢昀又絮絮叨叨解释了许久。

我心中自然明白，他暂时还不会背叛我。

比起爱情，我们之间的利益纠葛早已让他离不开我。

8

昔年，谢昀救下重伤的我。

那时，大胤和北戎正值大战。

被屠村的我，无家可归，四处逃窜。

在跟着流民逃亡的路上，我差点被几个混混欺负了。

路过的谢昀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拼命地拽住他，哭喊着求他救我。

彼时还是参军的谢昀，心有不忍，带走了我。

后来，为报答他，我主动栖身青楼，只为还他平步青云。

青楼，不仅是男人风流快活的之地，更是消息汇集之地。

三个月后，我凭借一曲惊鸿舞成了名满胤都的花魁。

在我的提议下，邀月楼开设了贵宾阁，专门招待特定的贵客。

还会不定时举办各种演出、选秀。

不到一年时间，邀月楼的盈利翻了番。

邀月楼老板认定我是商业鬼才，于是，我从花魁一跃成为了邀月楼的半个东家。

如今，邀月楼成为胤都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

朝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哪个不是贵宾阁的常客；

四方来使、商人，初到胤都，哪个不为风姿绰约的胤都女所痴迷。

而一坛十月白下肚后，他们便不胜酒力，所言便皆是秘闻。

宁王谋反，谢昀及时揭发恩师威武大将军郢川，率军救驾，一战成为皇帝心腹。

夺嫡之战，谢昀因提前知道圣上的安排，果断站队太子，

此次南晋入侵，亦是我听闻北戎突然大批增购战马，谢昀率军提前备战，才得以迅速获胜。

如今，他已是掌握大胤大半兵力的征北大将军。

朝堂上，他看似聪慧通透，实则靠的不过是这些不为人知的信息。

后来，他向我表白，许我一生一世。

我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同意。

我这一生，除了成婚，还有很多事要做。

9

五日后，陛下为征北军大办庆功宴。

那天，谢昀直到凌晨才回来。

回来时，马车上却多了个人。

谢昀整个人瘫软无力地，倚在叶浔身上。

今日叶浔并未着男装。

她一袭青色长裙，朱唇轻点，娇俏中带着几分英气。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她娇笑着，脸上尽是得意。

我扶过谢昀。

「谢谢妹妹，谢昀交给我就好了。」

目光扫过他脖间，我停住了脚步。

一道浅浅的吻痕，鲜艳而刺目。

抬头对上叶浔挑衅的眼神。

心中一沉，手上也松了劲儿。

谢昀失了支撑，摔了个踉跄。

叶浔上前一步

「今日殿上，我向陛下讨了赏赐。

「姐姐猜，这赏赐是什么？」

我任由她扶着谢昀，漠然道：

「又不是给我的赏赐，有必要猜吗？」

见我要走，叶浔高声道：

「可若与谢将军有关呢？」

我看了眼烂醉如泥的谢昀。

「那又与我何关？」

叶浔眯起眼，笑得很是得意。

「过些时日，陛下就会为我和谢郎赐婚。

「姐姐这些日子还是先避避吧。

「若让人知道，将军未娶妻便养外室，恐有损将军英明。」

我迎上她炫耀的眼神。

「怎么，还没过门，就开始操心将军府内事物了吗？」

叶浔一顿，随即咄咄逼人。

「以将军现在的地位，又怎会娶一介烟花女子为妻。

「这会让他被人戳脊梁骨，成为朝堂上的笑话。」

我转身，直视她。

「难道一个整日与男人厮混，逛青楼的外室生的私生女就配了吗？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叶浔被我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等她反应，我径自进了府。叶浔独自拖着醉酒的谢昀跟在后面。

叶浔送谢昀回屋后，我找了把锁，把两人锁在屋子里。

既然迟早要赐婚，那你们俩就锁死吧。

10

当夜，我潜入了书房。

谢昀从不许其他人进书房。

可如今，已由不得他。

清晨，我回到厢房收拾东西。

却发现，除了银钱，这里竟没什么东西我想带走的。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摘下他送我的手钏，叫了辆马车，回到了我在邀月楼旁的宅子。

当天，胤都大街小巷都在传谢昀和叶浔的八卦。

征北大将军与太傅家外室所出的庶女共处一室整整一夜。

两人出来时，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

当天傍晚，谢昀找到了我。

「阿莳，我昨日喝多了，不知道怎么地，和叶浔被锁在屋子里。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一脸真诚，我却觉得可笑。

「真的吗？」

他迟疑了一瞬。

「谢昀，你有洁癖，即便醉酒，旁人也难近你身。

「可昨日，叶浔却在你脖间留下了吻痕。

我步步逼近。

「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对她的接触，早就习以为常。」

谢昀沉默了。他不善说谎，现如今，连直视我都不敢。

「昨日，你不过是假借醉酒，来满足内心龌龊的欲望吧？」

谢昀怔住了。他死死地拽住我。

「阿莳，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理叶浔。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掰开他的手，反手甩给他一本账册。

「将军这么闲，不如先把这账清一下。」

账本里面清清楚楚记录了每一笔我替他打算各路官员的支出。

零零总总算下来，千两有余。

以谢昀的俸禄，要还几十年。但好在，他还有些家底。

谢昀拿起账本，满眼难以置信。

「阿莳，你我之间何必要分得如此清楚。」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昀，这是你欠我的。堂堂征北将军，难道想赖账？」

他目光闪烁，欺身堵在我眼前。

「我说过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决不食言。

「你莫要再闹了好不好。」

我收敛起眼中的笑意。

「好，我不闹了。」

他松了口气，兴奋地拉我入怀。

我嫌恶地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他。

「那若是圣上为你和叶浔赐婚呢？」

谢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谢昀，你肯为了我抗旨吗？」

他沉默了。

许久，转身抱着我。

「阿莳，无论怎样，我都会娶你的。」

我笑道：「纳妾吗？」

谢昀哽住了。

「阿莳，我心里只有你，无论你是妻还是妾，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

「妻和妾不过一个名分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我强忍着恶心，用力推开他。

他却像狗皮膏药般，粘在我身后。

「就算不为我，你也想想肚子里孩子。」

他从身后环住我，手轻抚我腹部。

「我们的孩子，我会给他嫡子应有的一切。

「这样，你还不满足吗？」

我拿开他的手，冷漠地转过身。

「如果将军三日内肯归还欠我的银钱，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一瞬间，谢昀表情扭曲，僵在原地。

「阿莳，什么时候，你的眼里只有这些俗物了？」

我盯着他，笑得真诚。

「我一向如此。

「更何况，只是让你还钱，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谢昀，别让我看不起你。」

谢昀张了张嘴，终是甩手离去。

我是不缺他这一千两，但，凭什么要便宜他。

11

谢昀和叶浔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叶太傅亲自去抓了叶浔回府，罚她跪了整整一夜祠堂。

据说，在此之前，叶浔只见过叶太傅一面，便是她母亲下葬之时。

而邀月楼更是得到消息，叶太傅准备弹劾谢昀治军不严，放任女子混入军中，动机不纯。

而谢昀，从来都不是与人为善之人。

正当我准备看狗咬狗的好戏时，叶浔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个小箱子。

她脸色苍白，早已没了前几日的放荡不羁。

她假惺惺地拉过我，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

「姐姐当真是好手段。不过，还要谢谢姐姐成全。

「实话告诉你，赐婚的圣旨过不了几天就会到。

「我与谢昀马上要成婚了。」

她眼里藏着几分算计。

「可是，你留在这里，我始终不放心。」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谢昀不过是我不要的一个烂人。

「你愿意捡破烂，我不拦你。

「但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

虽然我对谢昀早已没了期待，但我并不打算离开，毕竟这里还有邀月楼。

叶浔倒也不急，抬手替我整理额间碎发。

随后，眼中一闪而过狠戾。

「姐姐，是时候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我迎上她逼人的目光。

「你要的人已经得到了。守不守得住，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逼近一步。凑在我耳边，轻声道：

「你是北戎人。谢昀应该还不知道吧。

「一个来历不明的北戎女子，刻意接近大胤的征北大将军。

「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你怕是没有命，再回北戎了。」

我心中一颤，脚下已动弹不得。

短短一瞬，手心已满是汗。

不为别的，只因———

我的确是北戎细作。

叶浔强行把箱子塞给我。

「你并不爱他。

「而我，不过是想借此向我那几乎没见过面的父亲证明，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她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箱金叶子。

「这些，你拿好。

「我不想为难你，早点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我没有说话，默默接过了箱子。

12

两日后，谢昀派人送来了一千两银票。

说剩下的会分几次还给我。

那小厮临走时，反复叮嘱我：

「娘子定要珍重腹中孩子。」

我轻抚小腹，满口答应。心里却暗自笑他痴心妄想。

哪里来的孩子。从一开始，这就是用来骗叶浔的。

我收起银票，连夜离开了胤都，一路向北，来到了连城，北戎和大胤的交界。

这曾是我的家乡。

五年前，胤戎大战，以北戎割让三座城池告终。

连城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再次踏上故土，却早已物是人非。

连城原本所剩不多的北戎人沦为了贱籍。只能世代为奴，任人买卖，肆意凌辱。

我在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客栈。

人前，我辛辛苦苦经营客栈。

人后，我收集筛选消息，传回北戎。

一如当初在邀月楼。

因连城地处两国交界，往来的人鱼龙混杂，消息虽杂但多。

比如，谢昀和叶浔大婚当日，叶太傅都没有到场，让谢昀丢尽了脸面。

又比如，大胤朝廷意图统一四海，而他们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北戎。

然而平静日子过了不到一年，连城的天就变了。

朝廷新增三万征北军驻守连城。

名曰驻守，实际上，在为大战做准备。

大胤皇帝穷兵黩武，前几年四处征战，国库早已空虚。

为了保证粮草充足，征北军开始四处征粮。

起初是以市场价收购，后来，收购的价降到了一半，但却要强买强卖。

大战还没开始，便已人心惶惶。

我提前囤了足够的粮食，早早地歇业大吉。

只偶尔收留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民。

毕竟兵荒马乱的年代，受苦的总是平头百姓。

可我还是低估了大胤朝廷的无耻。

强买不成，竟开始强抢。

13

征北军闯入客栈时，我正给几个流浪的妇孺盛粥。

为首的小兵一脚踢翻了粥桶。

粥汤溅了我一身，衣裙湿了大半。

「有粮为什么不上交？在这假装什么活菩萨？」

我不紧不慢地收拾好粥桶，再抬头已是一脸无辜。

「这粮是我花重金买的，已经所剩无几。

「几位军爷，还请给奴家留条活路。」

那人却并不买账，一把掐住我的脸。

「所剩无几还用来救这些贱民？」

一旁的小兵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却是一脸煞气，面目狰狞。

「还不快把剩下的粮都交出来！」

我瑟缩着，绕到他们背后，假意去拿粮。

路过墙角时，抓起两把石灰，转身向几人撒去。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袖中带毒的银针，已插入他们的后颈。

把剩余的粮食分给几个妇孺后，我拿起早备好的行李，准备从后门逃离。

才一开门，迎面撞上一个熟悉到怀抱。

一抬头，正对上谢昀冰冷的眸子。

14

「阿莳？你怎么在连城？」

头顶传来谢昀震惊的声音。

一年未见，谢昀苍老了许多，两鬓间都已生了华发。

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语气淡漠。

「不劳将军费心。」

谢昀死死地钳住我双肩，一脸深情。

「阿莳，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我翻遍了整个胤都！ 」

我嗤之以鼻。

「找我做甚？去见证你和叶浔的大婚吗？」

谢昀拼命地摇头。

「阿时，你走后，我一次都没碰过叶浔。

「我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肩膀被他攥得生疼，却仍嘲讽地笑了起来。

「你对我的爱，究竟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是为了我的钱帛和消息。」

他一脸不可置信。

「阿莳，我待你，自始至终都是真心的。」

「那当初你为什么不肯抗旨娶我？」

谢昀沉默了。

「别装深情了，谢昀。

「你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

「你根本放不下辛辛苦苦拼来的仕途，你不甘愿和一个没权没势的风尘女子平平凡凡共度一生？」

我的嘴像抹了毒一般，字字诛心。

被戳中了痛处的谢昀嘴唇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拉起我的手，语气温柔。

「阿莳，我们的孩子呢？」

我别过脸，躲开他殷切的目光。

「没了。」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昀红着眼眶，声音发颤。

「没关系的，阿莳。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我死死瞪着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他像是变了个人，眼里透着狠厉。

「如今，由不得你了。

「你的命是我救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来人，给我把人带走！」

15

我被带回了谢昀在连城的临时府邸，关在了西厢房。

每日能见到的人，除了谢昀便是送餐的丫鬟。

我很配合地吃完一日三餐，空下来还会找门口的守卫聊天。

第三日晌午，送饭的丫鬟忽然换了个人。

她放下餐盒后，没有马上离开。

「娘子这几日饭菜可还合胃口？」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禁一惊。

走近一看，果然是叶浔。

「你怎么来了？」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来救你出去。

「当然，你得答应帮我做事。」

说着，递给我一个信封。封口，是精致的荷花封蜡。

北戎绣使司最高机密的封蜡。

绣使司，是北戎直属天子的间谍机构。

「里面是连城布防图和传给谢昀的最新密信，需要解密。」

我不解。

「通敌可是大罪。

「你可是叶太傅之女，就不怕连累九族？」

叶浔轻笑。

「你不必试探我。」

她递给我一块牌子。

上好的羊脂玉上雕刻着特有的莲花纹路，正中刻着北戎的婉字。

绣使司由左右使共同掌管。

而她，竟是绣使司右使下面，唯一天字辈绣使，徐婉。

「我只是在那外室葬礼上顶替一个早就死了的庶女。

「这对于天字辈的绣使并非难事。」

随后，转向我。

「倒是你。

「当初，你一眼认出钩吻毒，还设法将钩吻毒封在谢昀体内。

「那时，我便知你是北戎人。

「后来，我派人暗中查过你。

「潇莳，北戎绣使，人字辈，师从左使夏枫。」

徐婉直接替我自报了家门。

绣使司的人都知道，左使夏枫和右使鸢璃常年不和，手下的绣使更是势同水火。

曾经，她用尽手段逼我离开谢昀，迫使我舍下辛苦经营的邀月楼。

如今，我不能确定她是敌是友。

叶浔意识到我的迟疑，却并不在意。

「今晚，我会想办法制造混乱。」

她从餐盒最下面拿出一套小厮的男装。

「你换了衣服，趁机从后门逃走。

「后院那匹白马是北戎战马，可日行千里。」

她顿了下。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去找北戎的闻征将军！」

我接过衣服，犹豫着问道：

「你，不一起走吗？」

叶浔摇摇头，眼神坚定。

「我不能再让北戎再遭受五年前的践踏和凌辱。」

我将信收入袖中，没再说话。

五年前，我亲眼目睹了大胤军队对北戎百姓的屠戮。

虽然不知道她下一步行动，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当晚，我提前换好衣服，等在屋中。

亥时刚过，便听到不断有小厮喊着走水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门外，已是火光冲天。

直到门外的侍卫都去救火，我从窗口翻了出去。

16

混乱中，我冲入救火的人群中，不动声色地向后院走去。

忽地，听到丫鬟尖锐的喊声：

「夫人呢？夫人怎么不在屋里。」

我心下一沉。

以叶浔的算计和能力，不至于把自己困住。

犹豫间，听到小厮惊呼

「这边！在这边！

顺着小厮的目光，衣衫不整的杨云抱着只着小衣的叶浔，从大火中冲出来。

火光中，凌乱的两个人紧紧相依。

所有人都怔主了，看向不远处的谢昀。

谢昀死死地盯着两人，一口鲜血从胸中涌出。

我忽然明白叶浔那句「不能再让北戎再遭受五年前的践踏和凌辱」的意思了。

谢昀体内有被我封住的钩吻毒。

只要他情绪一激动就会加速毒发，不足为惧。

但杨云作为副将，能力不在谢昀之下。

她今天这一闹，一箭双雕。

只是，她的处境……

目光与叶浔相触到一瞬，她眉头微蹙。

下一瞬，谢昀的剑已指向杨云。

谢昀虽没有多爱叶浔，但绝不能容忍众目睽睽之下，她红杏出墙。

对象还是他最倚重的副将。

我顾不得许多，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叶浔那边，跑向后院。

跨上白马，直奔北戎军营。

17

连城距离最近的北戎军驻军地雁城近千里。

我不眠不休，整整跑了五天五夜。

在把信交给闻将军的一瞬，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叶浔带来的密信上，只有两句话。

【难禁三月好风光，满街芳草绿，一片杏花香。】

好在，当时离开谢昀府时，抄下的密码本除了上交给绣使司的那本，我自己还留了一本在身上。

闻征对着密码本，解出了其中含义。

【六月初十。援兵三万，抵达函谷，望接应。】

函谷地形复杂多变。一旦遭遇伏击，很可能全军覆没。

因而大胤的援军将领十分谨慎，提前找了征北军接应。

闻征打开地图，指着函谷深处，最高的山峰。

「届时，李铉率一万精兵军提前埋伏在这里。

「初入山谷时，他们定会十分警惕且体力充沛。

「但如果一路都平安无事，行至最后，便会松懈。而随着行军的深入，山谷的地势越来越险峻，两侧的山峰也越来越高。

「那时，敌军体力不支。我们便可一举拿下。」

随后转向副将。

「林峯，你率三千轻骑，堵住山谷出口。

「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随后，闻征拿出叶浔带来的连城城防图。

「当天，征北军会分散一部分兵力接应援军。

「我会亲自率兵攻打连城。」

18

六月初十，大胤援军全军覆没。

连带着去接应的征北军也损失惨重。

三天后，闻征攻破了连城。

不出半个月，北戎便收复了割让的三个城池。

大军凯旋那日，整个北戎军都振奋了。

意外的是，谢昀也成了俘虏。

谁也没想到，一向谨慎的他，竟亲自率军去接应。

再见谢昀时，他被关在囚车里，头发已半白。

见到我，他本已无神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阿莳，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已经处置了叶浔，等我带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我淡漠地看着他，欣赏着他此刻的狼狈。

「将军猜，我现在为何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他怔愣了片刻。随后，睁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

许久，才颤抖着问道：

「所以，泄露军情的人，是你？」

「不然呢？」

谢昀目眦欲裂。

「为什么？阿莳，为什么？」

我轻笑。

「为什么？」

我一字一顿：

「因为，我本就是北戎人！

「谢昀，我等今天，很久了。」

谢昀满目绝望，声音沙哑：

「你就这么恨我么？」

我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你杀我北戎万千子民，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食汝之肉，饮汝之血！」

谢昀双目猩红，握着铁栏的双手，因用力儿指节发白。

「所以，之前，你对我的种种都是假的？

「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就是为了复仇？」

我没有否认。

「连城本是我的家乡。

「五年前，大胤挑起战争，北戎战败，失了连城。

「大胤军占领连城的当晚，大肆屠杀北戎百姓。

「整整一晚，你们手里的刀都不曾停过。

「几乎屠了整个连城，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那时，我躲在地窖里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郢川带着你们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却动都不敢动。

「你们在嗜血中狂欢，一手拿着屠刀一手拿着酒杯。

「你们吃的每一道珍馐，喝每一口酒，都染着北戎人的血！」

谢昀身形一滞。

「阿莳，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怒吼着打断了他。

「可这些百姓又何罪之有？」

谢昀瞬间失了力气，目光黯然。

「师父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阿莳，你可知，那晚亦是我缠绕我许久的噩梦。」

忽然觉得他此刻的忏悔有些可笑。

「谢昀，缠绕你的，只是噩梦。

「可死在你们剑下的无辜北戎百姓呢？

「他们失去的是生命。」

谢昀喉结涌动，却说不出话。

许久，才开口。

「所以，你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求我救你。

「然后再取得我的信任？」

我勾起嘴角，笑得恶劣。

「没错。

「这样你就可以亲手害死自己的恩师，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郢川。

「怎么样，踩着恩师的尸体，取代他成为大胤第一猛将的感觉，好吗？」

谢昀颤抖着瞪着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将军请控制下情绪，否则，你体内的钩吻毒，会要了你的命。」

谢昀瞳孔骤然收缩。

「这毒，不是你帮我解了吗？」

忽然觉得，战场上杀人如麻的谢昀，有时候蠢得可怜。

「那天叶浔已经替你吸出了大部分毒。

「但我一通乱摇，足以让残余的毒扩散。

「我施针引出毒血的时候，封了一点点在你的肺腑。

「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太医，让所有人都觉得，你体内的残毒已清。」

谢昀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他极力压抑着，却仍无法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我轻抚他两颊，柔声道：

「钩吻毒发，如万蚁噬心。

「将军还需好好享受这美妙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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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谢昀像是受了刺激，一夜白头。

任何人问他话，他嘴里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乃大胤第一征北大将军。」

他宁愿活在过去的荣耀中，我却不忍心他这般自欺欺人。

晚饭时，我特意走到牢车前。

夹了块烤焦的兔肉，放入谢昀碗中。

「忘了告诉将军，连城失守后，胤帝认定是谢将军投敌叛变。泄漏了援军行动和连城的布防图。

「此刻，胤帝正忙着清理与你有关的所有势力呢。

我眼里泛着淬毒的光。

「一生戎马，为大胤出生入死的征北大将军，最后落得个千载骂名，还真是———

恶有恶报呢。」

杀人还需诛心。

谢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双眸瞬间失去了焦点。

在胤帝忙着清理谢昀余党时，北戎大军势如破竹，迅速攻占了大胤五座城池。

大胤被迫签下停战协议。

闻征走后，我回到连城，找到了叶浔的尸首。

杨云到死，都紧紧护在叶浔身前。

两人被一剑穿心。

叶浔身上还留着数不清的鞭痕。

我把她埋在了连城外，和我的亲人们一起。

当晚，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见有人在身后喊我。

转身，看到了在最繁华的街口那家酒馆，徐婉一身青衣，挽着杨云，两人争论着是买桂花酒还是桃花酿。

转瞬间，我又回到家中，阿娘正端着刚做好的阳春面。

我接过热腾腾的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阿娘笑着说：

「慢点，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