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经用品变迁见证日本女性地位 “过山车” 式起伏

发布时间:2025-01-22 09:31  浏览量:32

把“女性有月经是天经地义的啊”这样一个标题和“新知”这个栏目放在一起实在又怪异又合理。了解的人会觉得它合理,怪异的人会觉得它怪异。想起之前上海居家那段时间,楼栋里的人互通有无,A女士急需卫生巾,小区群里有男士朗朗质问,大意是:这怎么也好意思在群里说?又有电影《好东西》,里面小女孩大大方方,“月经怎么了,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在流血”,被认为是最感人最“被看见”段落之一。如果这些事情都在发生,那么确实,“女性有月经是天经地义的啊”是新知。

关于卫生巾的疑惑,《女性卫生用品的社会史》基本上都能涵盖。“社会史”说明了它在卫生巾这个存在背后的社会挖掘了更多,从月经羞耻到月经贫困,从月经带到卫生巾,田中光以日本社会为对象,从月经入手探讨的是女性作为人类的处境变化。令人记忆深刻的地方有二,一是战争在月经概念公共化上变相助力,二是商业纠正了此前战争背景下的“健康母体,富国强兵”的月经概念,换之以更人性化的消费文化。书中的海报和广告语现在看来已经是观念变迁的证据——如今女性视为日常的商品,背后其实有着复杂的观念和设计迭代。

我记得和妈妈探讨过她使用过的月经带。据说奶奶那一辈有人用的是草木灰,有的是棉布条,到了50后她们这一代,物质局限,她们用带着草梗的硬草纸,叠成厚叠,学农拉练都得照旧,一天下来大腿内皮肤侧磨得血淋滴答。如果不问,这一部分不太会主动出现在日常回忆里。

我们摘录了第一章“卫生巾诞生之前”的部分内容,发布如下:

外来语“ナプキン”(napkin)被用于指代女性卫生用品是“二战”结束以后的事情,不过在德语中意为“棉球”或“止血栓”的“タンポン”(tampom) 一词早已随西医传入了日本。

术语归术语——其实女性自古以来就会用各种神似卫生巾和卫生棉条的东西来处置经血。

纵观人类的历史,现成的女性卫生用品是不折不扣的新生事物(至今仍有许多国家和地区买不到)。女性长久以来所依靠的,大多是手工自制的卫生用品。

卫生巾问世之前的日本女性究竟是如何处置经血的呢?本章将按时间顺序解答这个问题。

远古时代用植物, 王公贵族用丝绸

人类是从何时、出于何种原因生出了“处置经血”的 念头?这还是一个未解之谜。是因为养成了穿衣的习惯,不再赤身裸体,所以需要避免经血沾到衣服,还是因为通过经验总结出了“血液会导致传染病”,所以才要及时处置,以防感染?具体开始处置经血的时间和原因可能存在一定的地区差异。在布、纸等材料问世之前,人们使用的很可能是植物的叶片与纤维。

日本绳文时代的遗址出土了麻,《魏志· 倭人传》中也有与使用麻有关的记载。

日本推行律令制后,麻布和葛布成了“调”与“庸” 的对象,作为服装的原料普及开来,获取碎布相对容易。因此在棉织品自大陆传入(战国时代)并普及(江户时代)之前,用于处置经血的很可能就是麻布和葛布的碎片。

丝绸同样自大陆传入日本,催生出了桑蚕产业。相传平安时代的贵族会将丝绸缝成袋状,填入丝绵,像卫生巾一样垫着用。日本现存最古老的医学书籍——成书于平安时代的《医心方》(984 年)——中介绍了一种用布制作 的经血处置用品,名为“月带”。顾名思义,它称得上 “月经带”的前身。

月经带是一种用于处置经血的细长布条,通常缝制成 类似于兜裆布的“丁”字形,以便穿戴, 因此又称“丁字 带”。到了近代(明治时代以后),人们倾向于将手工缝制的布带称为“丁字带”,胶皮制品或现成的布制品则统 称为“月经带”。

将“月带”读作“污秽之布”(穢れの布)的原因正是视月经为“污秽”的观念(详见第二章)。“月秽”也是月经的旧称之一,能在史料中找到的月经旧称还有“月事”“月水”“月华”,等等。之所以都带个“月”字, 是因为标准的月经周期为 28 天,与 1 个月的长度相近。

纸被用于处置经血的历史则始于江户时代。

造纸术早在 610 年便已传入日本,但起初产量很低,仅供部分贵族用于书写,或用作户籍簿的内页。自中世起,纸张的产量不断增加,到江户时代终于逐渐普及。

江户时代的女性会将化浆重抄的粗纸、棉絮置入阴道或垫在阴道口,再用棉布丁字带固定。因形似马的肚带, “马儿”就成了丁字带的别名。男性兜裆布的别名“手纲” 也可用于指代丁字带。

但不用丁字带,只将纸或棉絮置入阴道的女性似乎也不在少数。因为在明治时代,选择一塞了事的女性也是大有人在。

明治大正年间发行的《妇人卫生杂志》中也有提及 “日本妇人习惯将纸置入阴道止血” “将纸或棉置入阴道深处为民间惯用之法” 的文章。

《妇人卫生杂志》为何关注月经?

我们很难在江户时代之前的史料中找到有关经血处置方法的记录,但明治时代有面向女性读者的“妇人杂志” 可供参考,大正时代甚至留有当事女性的口述记录。

那就先对照《妇人卫生杂志》( 1888—1926 年),看看明治时代的女性是如何处置经血的吧。在切入正题之前,我想简单介绍一下时代背景,阐明“为什么这本杂志里会有大量关于月经的文章”。

《妇人卫生杂志》是大日本妇人卫生会(以下简称“妇 人卫生会”)的机关刊物。妇人卫生会成立于 1888 年,旨在为女性提供卫生教育。核心创始成员为医务工作者(如近代日本第一位女医生荻野吟子)和官太太,会员多为上 层阶级的女性和护士(当时的日语称作“看護婦”)。

妇人卫生会广邀各路有西医背景的医生举办讲座,并将讲座文稿刊登于《妇人卫生杂志》,致力于开展面向女性的卫生教育——说得再直截了当一些,就是致力于培养 “健康的母体”。当年的明治政府喊出了“富国强兵”的口号,为实现这一目标,必须从改善“母体”入手,这样才能生出更多强壮健康的士兵和劳动力。

因此,《妇人卫生杂志》经常提及和家庭生活(包括 如何过上健康而卫生的生活、如何烹制富有营养的饭菜、如何照顾患病的子女等)、怀孕分娩有关的知识,也刊登了不少关于月经的文章,主题涵盖了“经期调养”“月经异常”“月经轶闻”等方面。

“月经有助于保持身体健康,并为怀孕做准备,是女性不可或缺的生理现象。”“月经乃妊娠之本。(中略) 妊娠为种族繁衍的必要条件。如无妊娠,则人口无法繁殖,国家也无法保持富强。” ——上述言论足以体现,月经在当时被定位成了实现“富国强兵”的重要生理现象。

“无论走到哪个国家,无论那个国家是野蛮还是文明,妇人谈论月经似乎都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演讲 中可能会用到少许令人不快的术语—— ”“照理说,这本不是能在贵妇千金面前聊的话题—— ”受妇人卫生会 之邀举办讲座的医生常用这样的开场白。但他们还是在培养“健康母体”这一使命的驱使下,大力主张对月经进行 医学管理的必要性。

《妇人卫生杂志》于明治二十一年( 1888 年)创刊,大正末年( 1926 年)停刊。在同一时期发行的其他“妇人 杂志”的健康咨询专栏里,偶尔也会提及痛经和经血的处置方法,但以“月经”为主题的文章少之又少。

不准骑车、跳舞、喝咖啡、看书 … …

《妇人卫生杂志》将月经定位为“确保国家富强”的重要生理现象,而致力于在医学层面管理月经的医生们也为读者提供了初潮年龄、月经周期、经血量等方面的标准数值。

医生们还大力阐述了经期的“调养”之道,也就是“经期的种种禁忌”。他们认为如果不严加遵守,“不仅会导致生殖器疾病,还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治愈的顽症,以致终身不适”。

不止一位医生将骑自行车,骑马,练体操,跳舞,织布,缝纫,长时间地直立或行走,在崎岖道路上行走,长时间乘坐火车,马车或人力车,弯腰干活儿,搬运重物等列为禁忌,连跪坐都成了禁忌之一,因为这种坐姿会影响下腹部的血液循环。

为何不准跳舞?一位医生解释道,“现今流行于日本 妇人社交界的‘舞蹈’会导致经期生殖器充血,进而引发性欲亢进,造成种种妇科疾病”。

“饮用酒精饮品、咖啡等” “全身浴、半身浴、冷水浴和海水浴” 也是常被提及的禁忌,但医生们在这两方面存在一定的分歧。有人建议在量多时喝咖啡或粗茶(“经期尽量选择刺激较少的食物,量多时可饮用咖啡粗茶,量少时可摄入补品”),也有人建议经期女性以“坐浴”保持清洁。

医生们还要求经期女性做好精神层面的调养(“应避 免精神严重亢奋, 尽量保持心态平和。因此不得一惊一乍,不得勃然大怒,以心平气和为佳”) ,不得出席红白喜事、参加社交活动、观看曲艺表演、阅读小说,等等。

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女性的神经会在初潮来临的同时变得过于敏感,此后每次来月经都会陷入容易患上精神 疾病的状态。有关部门也总是将女性的自杀与扒窃和月经联系在一起(详见拙作《月经与犯罪:质疑女性犯罪论的真伪》)。专家开展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时,也会重点关注犯罪行为与月经的因果关系,因证实与月经有关而被判无罪的情况并不少见。

医生推荐的处置方法

医生们大力呼吁女性在月经期间通过各种方法调养身心,在“处置经血的方法”这方面当然也是各持己见。下面就让我们按时间顺序,对《妇人卫生杂志》刊登的若干篇关于经血处置方法的讲座文稿做一番回顾和梳理。

1888 年的创刊号刊登的《经期调养法》一文对经血的处置方法做了如下讲解:

经期“备品”(俗称“马儿”) 应以新鲜清洁的布片缝制。若要使用旧布,则务必清洗干净。经期用纸 非新不可,并要时常更换,万不可使用不洁之物。下层阶级常有不戴“备品”而直接将纸团置入阴道的情 况,此举危害甚大。置入“化浆重抄纸”(又名“浅草 纸”) 恐严重危害健康, 易引发难以治愈的子宫疾病, 故需多加注意 。

经期“备品”即“为经期准备的物品”—丁字带。如前所述,以棉布缝制的丁字带形似马的肚带,俗称 “马儿”。这段文字告诉我们,明治时代的女性仍在使用棉布缝制的丁字带,与江户时代并无不同。只不过文章大力倡导 “用于缝制丁字带的布、与丁字带并用的一次性纸张必须保持清洁”。

每一位医生都在强调这一点,可见“使用不卫生的布和纸”是当时的常态。这篇文章还提到,在不佩戴丁字带的情况下将“化浆重抄纸(又名浅草纸) ”直接置入阴道可能导致“子宫疾病”,理应杜绝。

浓尾大地震和脱脂棉的普及

《妇人卫生杂志》请到的医生大多数都认为将纸或布置入阴道(所谓的“置入法”)并不可取,但我们也找到了认同这一处置方法的例外。

大多数情况下,为止血使用纸类颇为危险。使用洁净白纸尚可容恕,万不可使用旧纸、浅草纸、元结漉(引用者注 :用于捆绑头发的纸)或破布, 上述物品皆为病因。众所周知,存在于空气中的所有物体皆为空气包围,而空气中含有各种尘埃和致病有机物,因此若不知旧纸破布附有此类有机物,在经期用其止血,就很容易导致疾病,最好以洁净之物代替。此物质(脱脂棉)可在药铺买到。将其裁成合适的大小,以名为“纱布”的薄布(同样可在药铺购买)包裹成团,每次取三四个置入阴道并时常更换最是安全 。

这位医生认为纸不适用于经血处置,但干净的纸总比不干净的要好。而他最推荐的“物质”是脱脂棉和纱布。

脱脂棉于明治十九年( 1886 年)被纳入《日本药典》, 后因明治二十四年( 1891 年)的浓尾大地震( 14 万间房屋被毁,7200 多人遇难)普及开来,在经血处置领域逐渐成为纸和布的替代品。这篇讲座文稿发表于 1897 年,医生特意提及“此物质(脱脂棉)可在药铺买到”,可见当时市面上虽有脱脂棉,但人们对这种产品还不太熟悉。

木下博士的“卫生带”

4 年后( 1901 年)发表的讲座文稿提到, “日本妇人习惯将纸置入阴道止血”,但“使用脱脂棉”的女性呈增长趋势。

近年来,消毒等方面的知识逐渐普及,听闻不少女性会在经期使用脱脂棉防止经血外流。但大多数人采用置入阴道的方式,若一段时间后无法取出,便不得不求助于我们医生或产婆,有时甚至会出现置入过深以至于无法取出的情况。若本人牢记不忘,倒也无伤大雅。一旦遗忘, 两三日后便会下腹疼痛不适。下体严重出血的病患往往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置入棉或纸是唯一的病因。(中略)日本妇人习惯将纸置入阴道止血,但这种做法会压迫子宫,导致子宫内充血,迅速引发疾病,且基本是终身无法治愈的严重顽疾,后果不堪设想 。

虽然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使用清洁的脱脂棉了,但 “大多数人采用置入阴道的方式”,若无法及时取出就会导致子宫疾病,甚至有可能引发“终身无法治愈的严重顽疾”,因此这位医生建议“最好将脱脂棉置于外阴,不要置入阴道”。

也就是说,他更为推荐的是近似于现代卫生巾的用法。

在这场讲座中,医生还展示了月经带的实物,称“这是西方妇人常备之物,名曰月经带”,并对其做了具体的说明:“此物形似日本男子常用的兜裆布, 以布缝制而成,方便易用。经期需频繁更换。将其围在腰间,使胶皮所在之处贴合外阴,垫入填有棉絮的纱布袋即可。棉絮可将经血尽数吸收,因此将此带套于外阴处,便丝毫不会漏出。”

除了西式月经带,这位医生还展示了向熟人借来的月经带,称“我有意推出一款借鉴这种设计的产品”。

他一手打造的月经带于同年上市。3 年后( 1904 年), 另一位医生在《妇人卫生杂志》刊登的讲座文稿中推荐了 “用布制丁字带固定脱脂棉”的处置方法,并做了如下介绍:“专为这一目的服务的产品便是所谓的’月经带’。欧美国家有形形色色的月经带,日本则有木下博士推出的卫生带。”“木下博士”正是先前那场讲座的主讲人—— 木下正中医生。

劳动女性如何处置经血

推荐木下正中版“卫生带”的医生如是说:“即便使用经过消毒的脱脂棉,也不得将其置入阴道深处,更不得使用肮脏的棉纸。(中略)此举极可能导致顽固的不治之症。”

这段文字足以说明,使用清洁脱脂棉的女性有所增加,但将其置入阴道仍是常态。医生们担心脱脂棉取不出来或 导致经血难以排出,从而引发疾病,因此反对“置入法”,大力推荐“外垫法”,而《处女的卫生》 一文给出了另一个建议使用“外垫法”的原因:

将脱脂棉或其他物品置入阴道以防止血液流出的做法是完全不可取的。(中略)可将脱脂棉裁剪成合适的大小,垫两三片在私处,再以形似男性兜裆布之物加以固定。如此便只需在经血流出后更换最贴近身体的一片, 避免多余的碰触。此外,下腹部垫有脱脂棉亦可自然而然地限制妇人运动,可谓一举两得 。

脱脂棉不置入阴道,而是垫在外面,便可“自然而然地限制妇人运动”,完美契合了经期调养的理念, 实现了“一举两得”的效果——然而,说白了这就是“活动不便”。

我们可以在《妇女新闻》( 1990 年创刊的妇女杂志) 的“卫生问答”栏目里找到蛛丝马迹。当时有劳动女性提出了关于经血处置方法的问题,而回答者并没有推荐“垫 脱脂棉”这一方法。

问 :“我因工作关系需要长时间站立,经期颇感苦恼。使用报上宣传的‘大和衣’或‘子宫套’是否更为卫生?”

答 :“不妨使用以开水消毒过的细密海绵。”

“大和衣”与“子宫套”都是安全套的商品名。顺便一提,当年,人们使用安全套主要是为了预防性病,而非避孕。

不知这位“因工作关系需要长时间站立”的咨询者平时是如何处置经血的,为何“颇感苦恼”,但回答者并没有提到丁字带,而是建议她塞海绵。

下面这个例子同样出自《妇女新闻》的“卫生问答” 栏目,咨询者也同样是劳动女性。

问:“我从事的是需要长时间站立的工作, 月经量大于 常人, 如何预防经血渗漏?”

答:“除卫生棉条外并无良方。神田淡路町风云堂近期推出的卫生带也值得一试。”

当时的“卫生棉条”不过是揉成团的脱脂棉而已。回答者建议提问者尝试一下木下正中研发的“卫生带”,但木下强调经期重在“静养”,因此“他设计的卫生带能否 承受住工作期间的活动幅度”,需要打个问号。木下还在讲座中提到, 卫生带的定价在 30 ~ 50 钱之间。在一个豆沙包卖 1 钱,日结劳工一天的工资也不过 40 钱的年代,这个价格着实不算便宜。即便用脱脂棉,开销也比用布和纸高昂得多。

被视作“优秀母体”的究竟是谁?

医生们在讲座中反复强调“经期需悉心调养”,禁止经期女性长时间站立、弯腰干活儿、搬运重物……问题是,那个年代有月经的女性里,有条件遵守上述禁令的能占到百分之几呢?

生孩子当天还在地里干活儿是农家“媳妇”的常态,这个群体显然享受不到“一来月经就休息”的待遇(尽管 某些地区有将经期女性隔离在小屋的习俗)。女工 和女教师也休不了假, “月经假”是很久以后才诞生的概念。

也就是说,妇人卫生会的教育对象是上层阶级的女性, 所以医生列举的经期禁忌才会包括骑马、跳舞、观看曲艺表演、参加社交活动之类的事项。下面这篇文稿也能体现出《妇人卫生杂志》的读者都是上层阶级的女性。

部分劳动社会的妇人在经期仍可正常劳作,不受丝毫影响。但体力和健康状况不及她们的读者不在少数,因此需静心调养。

如果经期确实需要调养,照理说“劳动社会的妇人”才更容易遭受月经带来的负面影响,可她们的经期调养并未受到重视。

正如《月经假的诞生》一书的作者田口亚纱所指出的那样,当时的社会有着强烈的“阶级意识”。在“上层阶级 / 下层阶级 = 优等人种 / 劣等人种”这一观念的驱使下,人们认定只有上层阶级的女性才能生下“健全”而“优秀”的子女。“优秀母体”的后备力量并不包括女工和穷苦农家的女儿。

直到昭和时代的战争时期,才出现了不必甄选“母体”,倡导“多生多养”的说法。而在此之前,社会对女性的要求一直都是“理解子女乃三界枷锁之真理,避免粗制滥造之弊端”。

在妇人卫生会组织的一场讲座中,围绕“种族卫生和妇人的觉悟”这一主题发言的医生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多生多育:“切不可胡乱生殖降低种族质量。‘越穷越生’ 恐致新生儿死亡率上升与低能残废者增加,催生出更多虚弱的国民,使政府不得不投入大量资源和成本加以救济,忙得不可开交。”

这位医生鼓励“体质优秀的女性”充分发挥生育能力。至于体弱的女性,他甚至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其不顾遗传体质贸然结婚,国家理应实施某种制裁。”

只有“体质优秀”的上层女性才会被视作未来的“母体”,因此妇人卫生会的教育对象也仅限于上层女性。劳动女性的月经状况和经血处置却是无人问津。

想必劳动女性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妇人卫生杂志》这种仅面向部分特定读者的妇人杂志。即便能了解杂志推荐的经期调养方法和经血处置方法,劳动环境和经济状况也不允许她们照办。